记者 蔡宇丹
最近，在济南举行的一场大数据与会计专业人才培养方案评审会，凸显出职业教育亟待升级的紧迫性。
数字经济的浪潮中，山东人求职应聘供给量最大的岗位之一财会岗位，如今正在发生巨变，职业教育这一棒怎么接力？
这就像四年前，在济南召开的一场企业数字化转型与技术变革高峰论坛上，曾担任多家上市公司独董和财务顾问的上海会计学院教授郭永清现场追问在场的山东大型企业集团财会人员：你是帮着公司挣钱的会计，还是帮着公司数钱的会计？
同样，这个问题放在当下的职业教育，就是：帮着公司数钱的会计都快被淘汰了，你如何培养帮着公司挣钱的会计？
1.风向标：高校改名浪潮下的变革
6月29日，《大数据与会计》专业人才培养方案评审会在济南举行。
记者注意到，这份大数据与会计专业人才培养方案，是由山东外事职业大学国际商学院和山东高驰数据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高驰数据）联合推出的。前者2006年设立了大数据专业，后者具备丰富的企业数字化转型实战经验和为企业在职人员进行大数据分析技能培训的人才培养经验。
令人关注的是这个方案的评审团队，包括了国家级大数据专委会委员、山东省大数据领域的学界专家以及企业界专家评委。
山东省大数据研究会会长、山东大学金融研究院副院长石玉峰说，教育部为了适应现实需求，对职业教育很多专业做了更新和升级，这对全国所有高校来说是一个新命题，所有设置新专业的学校要有一个课程设置参考，首先要解决培养方案问题，培养方案不合适，就很难培养出符合要求的人才。
2021年3月，教育部公布《职业教育专业目录（2021年）》（下称《新版目录》）中，新增与大数据技术相结合的“大数据+”专业共14个，其中财会管理专业变更为“大数据与财务管理”专业，会计专业变更为“大数据与会计”专业。
这个调整引发了全国各大高校专业改名潮。去年，复旦大学统计学系更名为“统计与数据科学系”。更名仪式当日，复旦大学举行了统计与数据科学学科建设研讨会，来自全国30多所高校、企业及科研机构统计学与数据科学领域的60余位专家参加研讨这个“新命题”。
石玉峰说，在大数据与会计专业上，目前全国还没有可供参考的职业教育的培养方案。山东外事职业大学联合高驰数据抓住这个转折点，从企业实际需求出发，推出一个样板供其他学校做参考，这是一件具有战略意义的事情。
2.航空公司为什么推出“随心飞”？
教育部《新版目录》已经展现了职业教育变革的风向标。那么市场到底需要什么样的财会人员？
山东本土最大招聘求职网站齐鲁人才网数据显示，2022年上半年，山东就业市场上，财会行业中高端人才严重短缺，像产品型财务需通过猎头公司高薪挖角。从薪酬上看，处于最底层的核算型财务月薪在3000元-5000元，而产品型财务月薪达到2万元以上。
从就业难度看，2022年上半年山东就业市场财会行业人才就业难度指数为2.46，达到近三年最高。齐鲁人才网市场总监李召华说，大量财会岗位求职者积压，原因在于掌握的技能与企业需求严重不匹配。
为什么传统“贴发票，算算账”的核算型财务在就业市场上只有0.14%的需求量？因为这个岗位正在经历一场庞大的机器换人浪潮。2016年，沃尔玛裁员7000人，大部分都是基础会计、开发票收据等岗位。
这股浪潮同样反映在《大数据与会计》专业人才培养方案上，在职业技能培训上包含了怎么熟练掌握财务机器人应用。
那么，市场上急缺的产品型财务是做什么呢？
以各大航空公司推出的“随心飞”为例。疫情期间，各航空公司空座率居高不下，国泰航空的空座率接近80%。从2020年6月起，包括山航在内各航空公司推出了定价3000元左右，在规定时间内不限飞行次数的“随心飞”产品。2020年7月，山航随心飞产品“魔毯2.0”预售当天即售罄。
2021年上半年，东航、南航、国航这三大航空公司亏损166亿元，推出“随心飞”这样的“白菜价”机票不是亏得更厉害吗？
事实上，航空公司推出这款产品时，考虑的是能减亏多少，多一个人坐飞机就能多一个人摊薄成本。产品型财务要从全局角度分析这款产品的“边际贡献率”，比如客户粘性提高多少，拉新率有多高，为决策提供准确依据。
这个时候，懂业务知识，又懂大数据分析的“产品型财务”无疑是灵魂人物。
此次评审会上，高驰数据总经理黄萍展示了两则招聘广告，这两则广告是面向大专毕业生的，一个是财务分析员，月薪8000元-1.3万元，要求负责业务线的财务分析和滚动预测，建立财务分析体系，为企业经营提供决策支持；一个是数据分析（偏财务），月薪6000元-8000元，要负责完成日常数据报表和业务分析，能根据异常数据及时查找反馈。
黄萍说，企业现在需要的财会人员，不光能熟练掌握数据分析工具、财务智能软件等，还要能输出报告，支撑决策。这个人才培养方案的核心是培养学生的数据思维，设置了商业数据分析导论和商务智能数据分析等课程，让学生拥有从财务数据中提炼有价值信息，基于大数据分析和预测来挖掘业务问题，为企业战略决策提供支撑的能力。
与此同时，在财税圈，发票电子化浪潮势不可挡。广东从4月1日起全面执行电子发票，2025年全国基本实现发票电子化，这就使得记账、报销这些最基础的活儿全面自动化，财务智能化时代不可避免地到来。
华为在这方面已经走在前面。著名企业战略顾问刘润曾经带队参访华为财务作战指挥室。当时正值华为发布2020年上半年财报之前，华为财务部门用10天时间把2020年上半年4500亿营收算清楚，并从这些数字中生成1000多张决策支持报告。
2006年，谭丽霞担任海尔集团CFO时，张瑞敏讲了16个字——海尔的财务人员一定要从“事后算账”转变为“规划未来”、“引领价值”、“事前算赢”、“创新增值”。现在，海尔财务公司已经是中国最赚钱的财务公司之一。
3.大数据与会计就是大数据课程+会计课程吗？
石玉峰说，数字经济已经成为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的主要经济形态，新业态、新模式不断涌现，对传统岗位、传统专业带来变革性影响。应用性越强的学科，比如财会、金融专业，受到的冲击越大。
记者了解到，截至2021年5月，全国已经有1616所高职院校成功申报了大数据与会计专业。这个新专业怎么建设，培养方案、培养标准、教材、师资等对高校来说都是新挑战。
目前，国内一些大学开设大数据与会计专业，就是简单地将会计课程和大数据、计算机方面的课程相加，侧重于教授难度偏大的计算机编程、高深的数学分析工具和技术，而不是侧重培养学生的数据分析思维和现实中数据分析软件的应用能力，实际上是用工科思维进行商科教学。
石玉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新专业相当于一门新学科，一定要配套相应的全新教材和师资，课程设置需要全面更新，不是简单的几门课相加。
在教学过程中，国内高校包括山东省内一些高校，由于习惯使然，还在使用国外BI工具和数据库，和现在的国产替代浪潮脱节，导致毕业生到岗后无法立即上手，需要重新学习。
2019年，国家提出发展信创产业，软件的国产替代已成为不可阻挡之势。公开资料显示，目前，部分头部企业已完成国产化替代，比如，美的替换了BIEE、Oracle，华为、中兴替换了Tableau，海尔替换了BIEE和BO，银联替换了Cognos。在山东，山东高速、国网山东电力等集团公司的财务软件已经实现了国产替代。
在BI数据分析软件上，永洪科技、思迈特、帆软等头部企业正在崛起。山航数据管理经理李挺说，事实上，国内BI软件厂商更懂得中国市场的业务场景，功能设置更符合中国企业的需求，而国外BI厂商作为跨国公司，在产品迭代速度上大大落后国内企业。
记者注意到，此次山东外事职业大学的《大数据与会计》专业人才培养方案中，就把永洪科技BI数据分析软件和北京来也的RPA智能软件纳入到教学中。
4.山东探路：破题人才培养的“时间差”
对于企业而言，数字化浪潮下人才供需不匹配的矛盾越发突出。
以“双跨”工业互联网平台卡奥斯为例，截至2021年底，卡奥斯已经赋能3561家青岛企业，业务急剧扩张下，工业互联网人才需求量急剧放大。“工业互联网对人才的需求是多层次的，既需要人工智能、大数据、算法等专业型人才，还需要复合型的跨界人才。但目前这种跨界人才非常稀缺。”卡奥斯工业互联网平台青岛区域总经理官祥臻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说。
从2020年开始，卡奥斯陆续和青岛一些高校签订战略协议，建立工业互联网学院，开启校企联合培养模式。
石玉峰说，传统专业培养不出来企业数字化需要的复合型人才，教育部因此调整了很多专业，但人才培养是有周期的，和企业需求有“时间差”。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2017年，由山东大学、山东财经大学、浪潮集团、中泰证券等联合发起成立山东省大数据研究会，这是山东省在大数据领域的首家省级社会组织，去年获评5A级学会。研究会学术顾问有包括10位院士、30多位长江学者、国家杰青在内的国际一流专家，会员单位有很多企业，还有高驰数据这样专业从事企业数字化转型和数字人才培养的机构,校企联合、跨单位协作，发挥各自优势，打造业界需要的精品课程，做定制化培训，给企业解决人才瓶颈和技术瓶颈，给高校人才培养、学科建设、学生就业提供一个开放的产学研平台。
比如高驰数据长期做企业在职人员培训，了解企业痛点和需求，高驰数据的实战经验和研究会的精品课程结合，使得人才培训的效能大大提高。
石玉峰说，2020年，山东省大数据研究会成立大数据专业建设委员会，聚焦于大数据新专业的培养方案、标准、课程设置，解决教材、师资等瓶颈问题；研究会即将设立的数智财会分会，将以帮助各大高校建立大数据与会计这样的新专业为己任。
记者调取了齐鲁人才网2018年二季度山东省各市求职招聘数据。数据显示，山东求职者最青睐的职位为财务。一个平均薪酬4150元，比全省平均水平低1162元的岗位，为什么在山东这么受欢迎？
“轻松、稳定、离家近。”被这个数据统计进去的求职者们，相信他们的价值观还是这样——一个不变的体制、一个不变的单位、一个可以按月给自己支付固定工资的人生状态是最有安全感的。
四年过去，这个世界发生了太多改变。和银行对账，一个单位1～2个账户需要一个人干半天，财务机器人只需要一两秒。
极简背后是超级复杂的财务共享云平台——企业的开发、业务、报账、供应链、税务管理、合同管理、资金管理、分析预测……
职业教育这一棒怎么接力？在济南举行的这场大数据与会计专业人才培养方案评审会，指出了变革和探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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